林薇一边打着方向盘驶出小区，一边打量了她一眼：“可以啊苏同学，还以为你得穿个格子衫就出来呢，总算有点周末的样子了。”
苏晚笑着摇摇头。
她今天换了件简单的奶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褪去了工作日的严肃，多了几分柔和。
连日加班带来的疲惫，在周末的阳光下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未来视界”数字艺术展在市中心的美术馆举办，人气颇高。
展厅内光线幽暗，巨大的交互屏幕和沉浸式装置营造出光怪陆离的未来感。
林薇很快找到了市场部的同事，并引荐了合作方技术团队的负责人给苏晚。
正如林薇所说，这确实是正经工作。
苏晚很快与对方的技术人员聊了起来，从实时渲染的算法聊到数据交互的延迟优化，思维在代码与艺术之间碰撞，让她觉得颇有收获。
就在讨论间隙，她去旁边的饮品区想买杯水时，一个略带惊讶的温和声音响起：“晚姐？
好巧。”
苏晚回头，竟看到陆屿琛站在不远处。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卫衣和深色长裤，手里拿着一杯纯净水，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年轻，像是来看展的大学生。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意外和欣喜。
“小陆？
你也来看展？”
苏晚确实有些意外，这不像是一个内向技术宅的首选周末活动。
“嗯，”陆屿琛点点头，眼神清亮，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解释，“看到宣传，说有很多前沿的交互技术应用，就想来学习一下。
没想到能遇到您和林薇姐。”
他目光看向不远处正与人交谈的林薇，礼貌地颔首示意。
林薇也看到了他，挑眉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眼神里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玩味。
“挺好，多看看挺好的。”
苏晚觉得这年轻人上进心真强，周末还不忘充电。
“晚姐你们是在聊工作吗？
我是不是打扰了？”
陆屿琛问道，脚步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她身旁的合作方负责人，显得有些迟疑，似乎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加入。
“没有，刚好聊完。”
苏晚笑笑。
“那……要不一起看？
有些技术实现我不太明白，正好可以请教一下前辈。”
他提出邀请，神态自然，理由充分，带着后辈对前辈的尊敬和求知欲，让人难以拒绝。
苏晚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林薇先笑着插话了：“哎哟，陆同学真是走到哪学到哪啊。
行啊，那就一起呗，多个人也多份见解。”
林薇的率先同意，无形中帮苏晚化解了可能需要单独做决定的微妙感，也让这个三人行的场面变得自然了许多。
苏晚见状，便也顺势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三人行。
陆屿琛始终跟在苏晚身边半步的距离，安静，专注。
只有在苏晚对某个装置的技术原理产生兴趣时他才会在苏晚凝视某个光影装置时，轻声问一句：“这种实时粒子追踪，用的是GPU并行计算吗？”
或是当一组复杂数据流可视化呈现时，他若有所思地低语：“不知道他们的数据管道用了什么缓存策略，才能保证这么高的吞吐量不下溢。”
当苏晚因为一个精妙的交互设计而发出赞叹，并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发现趣味的亮光时，陆屿琛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他没有避开目光，而是迎着她的视线，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点头。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仿佛只是认同一个技术亮点，唯独那双过分专注的眼睛，在她转回头去的下一秒，仍停留在她的侧脸上，像是要将这一刻她松弛愉悦的神情，无声地刻录下来。
林薇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但陆屿琛己经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滞只是为了更专注地思考技术问题。
他再抬眼时，脸上己看不出任何异样，依旧是那副沉浸在技术世界里的专注模样。
周一早上，苏晚一到公司就召集了“苍穹”项目核心组开复盘会。
她首先提到了上周陆屿琛发现的冗余模块负载异常问题。
“小陆分析得很有道理，这个模块的负载确实超出了初始设计预期，虽然目前还在安全阈值内，但长期看是个隐患。”
苏晚调出监控数据图表，“我周末想了想，有几个初步的优化方向……”她阐述了自己的思路，主要是计划通过微调算法和参数，提升该模块的处理效率。
组员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这时，陆屿琛却有了不同的想法，他指尖无意识地在笔记本边缘摩挲了一下，声音比平时压低了几分：“晚姐，您的方案很好。
不过我周末看展时，受到一些分布式处理技术的启发，也在想另一个思路。”
他操作电脑，将自己的屏幕投到会议大屏上。
上面是一个结构更复杂、更大胆的方案草图。
“我们是不是可以尝试……适当降低该模块的局部冗余度，将部分校验功能剥离出来，通过一个独立的轻量级异步进程去完成？
这样或许能更彻底地释放主模块的压力，整体响应速度可能会提升一个等级。”
他一边说，一边展示着粗略的流程构思和数据模拟结果，“当然，这只是个不成熟的想法，风险在于对异步进程的稳定性要求极高，一旦它出问题，冗余校验失效，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
会议上安静了一下。
这个方案很激进，有点违背他们一贯追求的“绝对稳定”的设计哲学，但理论上又确实具有诱惑力。
有组员提出了对稳定性的担忧。
陆屿琛立刻点头：“是的，这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风险确实存在。”
他的语气无可挑剔，但在桌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却因为用力而不自觉地微微泛白。
“或许……我们可以先做一个极小范围的模拟测试，只在测试环境跑一下，看看数据反馈再说？
如果效果不理想，就立刻采用晚姐的稳妥方案。”
他将自己的提议放在了“只是一个可供测试验证的备选思路”的位置上，态度谦卑。
苏晚看着屏幕上那个颇具创新性的构思，技术人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可以做一个小型的概念验证测试，”她最终拍板，“但必须严格控制范围，监控所有细节。
一旦任何指标异常，立刻回滚。”
“明白。”
陆屿琛郑重点头答应，“一旦测试数据有任何不对劲，我们马上停止，立刻把所有设置改回现在的样子。”
就在他垂下眼睑的瞬间，或许是因为提议被采纳的激动，也许是对计划步入正轨的兴奋，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快得几乎不存在、也与他此刻谦逊表情极不协调的弧度，瞬间便消失了，快得如同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