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镜中的旧影
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耳边嗡鸣不止，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尖叫着要冲破禁锢——灿烂到刺眼的阳光，飘着樱花香的校园林荫道，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还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背影清瘦却不敢回头的少年……“喂！
你的笔记……”少女清脆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我下次再还你！”
少年慌乱的回应，脚步声仓促远去。
剧烈的碰撞声，刺耳的刹车声，玻璃碎裂的爆响，还有漫无边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恢复她痛苦地抱住头，蜷缩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那些碎片疯狂冲撞，最后定格在一张照片上——一张用老旧手机拍摄的、像素有些模糊的照片。
女孩站在一棵开满花的树下，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扎着简单的马尾，对着镜头笑得毫无阴霾，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张脸……那张脸……嗡鸣声和剧痛潮水般褪去。
世界骤然安静得可怕。
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最终落在客厅墙壁那幅巨大的婚纱照上。
照片里的她，被精心打扮成最接近他“白月光”的样子，穿着她可能喜欢的款式的婚纱，梳着她可能梳过的发型，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被摄影师一再调整，要求她必须笑得“羞涩又纯净，带着遥不可及的梦一般的美好”。
她曾经对着这张照片练习了无数次。
此刻，她看着照片里那个被彻底塑造过的“我”。
然后，她笑了起来。
一开始是低低的、压抑的嗤笑，肩膀轻轻耸动。
继而再也忍不住，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几乎喘不上气的、癫狂的大笑，眼泪肆无忌惮地奔涌而出。
荒唐！
太荒唐了！
沈清辞去而复返，大约是听到了她失控的笑声。
他站在玄关的阴影里，眉头紧锁，用一种看疯子般的、不耐又厌烦的眼神看着她：“林薇薇，你又在发什么疯？”
她笑得浑身颤抖，指着那幅婚纱照，眼泪流进嘴角，又咸又涩。
“沈清辞……”她喘着气，声音因为大笑和泪水而支离破碎，却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尖锐的嘲讽，“你看……你看啊！
你看那张照片……你看清楚……她是谁？！”
她猛地转回头，通红的、盈满泪水的眼睛死死盯住他，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浸满了十年光阴的可笑与悲凉：“你夜夜缅怀的旧照……你锁在抽屉里怕碎了怕化了的白月光……你照着我的样子找来的替身……是我啊！”
“是十年前那个、在你隔壁班、借给你笔记、你却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出口的——林、未、晞！”
空气凝固了。
沈清辞脸上的不耐和厌烦瞬间冻结，碎裂，变成全然的愕然，然后是巨大的、无法置信的惊骇。
他的脸色一点点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像是骤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竟然后退了一小步，脊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响。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个无意义的气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死死地、死死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脸。
那幅巨大的婚纱照沉默地悬挂着。
照片里，十年前失忆的林未晞，隔着十年的光阴，对着十年后忘恩负义的沈清辞，巧笑嫣然。
她止住了笑，只剩下滚烫的眼泪无声地流。
她看着他煞白的脸，看着他眼底那座轰然崩塌的神坛，看着他那份精心维持了多年的、虚伪的深情怀念碎成一地狼藉。
真可惜，沈清辞。
你爱的是记忆中那个单纯明亮的少女林未晞。
却把她变成了眼前这个面目全非、替你缅怀自己的笑话。
她抬手，用力擦掉脸上的泪痕，皮肤被蹭得生疼。
那剧烈的头痛余威尚在，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清明。
她看着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只剩下疲惫穿透骨髓：“沈清辞，扮演我自己……演得还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