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皓月翻出账本,发现马欣东私吞的金额高达七位数。
更致命的是,马欣东竟卷走了公司账上最后的救命钱。
正当两人绝望之际,陈皓月发现账本最后一页粘着张奇怪的照片——照片上马欣东正与海选骗局的幕后老板亲密握手。
片场刺眼的灯光此刻像冰冷的针,扎得马雄安眼睛生疼。
那个愤怒客户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字字句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
“黑心公司!
烂透的工程!
墙皮掉得跟下雪一样!
马桶漏水漏成水帘洞!
你们就靠这种坑蒙拐骗过日子吗?”
客户的吼声在临时搭建的摄影棚里嗡嗡回荡,盖过了远处导演微弱的“Action”指令。
周围群演的目光像聚光灯,将马雄安钉在耻辱柱上,他脸上精心涂抹的妆粉也无法掩盖陡然腾起的血色和铁青。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塞满了砂纸,一个辩解的字也挤不出来。
公司?
那个他亲手创立、托付给最信任伙伴马欣东的公司?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心脏在肋骨下狂跳,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他猛地扭头,视线穿透晃动的人影,精准地捕捉到人群外围的陈皓月。
陈皓月的脸比他更白,眼神里是同样的震惊和某种被闪电劈中的醒悟,写满了“大事不妙”。
陈皓月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拉马雄安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将他拽了个趔趄。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两个狼狈的逃兵,踉跄着冲出片场刺眼的光晕,一头扎进外面沉沉的暮色里。
黏腻的晚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心头的焦灼和冰冷。
那辆破旧的面包车被陈皓月开得几乎要散架,引擎发出痛苦的嘶吼,一路风驰电掣,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朝着公司所在的、此刻如同深渊入口的方向狂奔。
公司里一片死寂。
灯没开全,角落里堆积着蒙尘的装修材料和半成品广告牌,在昏暗中投下狰狞怪异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劣质胶水和某种……人去楼空特有的衰败气味。
往日熟悉的办公空间,此刻陌生得令人心头发毛。
“账!
查账!”
马雄安的声音嘶哑破裂,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他冲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猛地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张废纸片。
他发疯似的翻找,文件、图纸被粗暴地掀飞,散落一地,如同他此刻濒临崩溃的心绪。
“保险柜!”
陈皓月的声音也绷紧了,他扑向墙角那个沉重的铁灰色柜子。
密码锁的转轮发出单调的咔哒声,每一声都敲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咔嗒”一声轻响,沉重的柜门弹开。
里面没有现金,只有几本深蓝色的账簿和一个孤零零的U盘。
陈皓月一把抓起最上面那本账簿,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他首接翻到后面,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间飞速移动。
马雄安凑在旁边,呼吸沉重而急促,眼睛死死盯着那冰冷的墨迹。
空气凝固了,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陈皓月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雄安……”陈皓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尖狠狠戳在账页底部一行用红笔圈出的数字上,那抹红色刺眼得如同干涸的血迹,“你看……这个累计……他……他挪走的……至少……一百八十七万!”
马雄安眼前猛地一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太阳穴上。
一百八十七万!
这个数字像毒蛇的獠牙,瞬间噬咬进他的心脏。
他一把抢过账簿,手指颤抖着划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条目——“材料回扣”、“虚高报价”、“关联交易”……马欣东的名字像恶毒的咒语,附着在每一个肮脏的数字后面。
“公司账上呢?
还剩多少?”
马雄安的声音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带着濒死的寒气。
陈皓月脸色灰败,手指僵硬地操作着旁边一台蒙尘的电脑,屏幕幽幽亮起,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他登录公司银行账户界面,动作机械而迟缓。
当那个孤零零的账户余额跳出来时,陈皓月的肩膀猛地垮塌下去,仿佛被抽掉了所有骨头。
“……空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又重得像一块巨石砸在地上,“昨天…昨天最后一笔备用金,二十万……也被转走了。
收款方……是个没见过的皮包公司。”
“马——欣——东!”
马雄安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刻骨的恨意和绝望。
他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办公桌角上,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空间里炸开,指关节瞬间破皮,渗出血丝,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怒火在他胸腔里翻腾、爆炸,烧得他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抓起手边一个沉重的黄铜镇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向墙壁!
“哐当——哗啦!”
镇纸砸在雪白的墙面上,留下一个丑陋的凹坑,又重重弹落在地,连带砸翻了旁边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
瓷瓶发出一声凄厉的脆响,瞬间粉身碎骨,无数碎片如同冰冷的泪滴,带着尖锐的棱角西处飞溅。
昂贵的碎片散落一地,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酷的光泽,像一地破碎的梦。
马雄安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满地狼藉,仿佛那就是他亲手建立又被彻底摧毁的一切。
愤怒之后,是灭顶的冰冷。
公司完了。
背负数百万债务,账户清零,声誉扫地,还有眼前这一片狼藉的办公场所……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脊梁上,几乎要将他碾碎在地。
他踉跄了一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缓缓滑下,颓然跌坐在那堆昂贵的、扎人的碎瓷片旁边,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
陈皓月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手中那本深蓝色的账簿,仿佛它是唯一的浮木。
指尖传来账簿边缘粗粝的触感,冰冷而坚硬。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遍又一遍,首到指腹被磨得微微发红。
忽然,指尖在账簿封底硬壳的边角处,触到一点细微的、不寻常的突起。
像被电流击中,陈皓月猛地一震,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
他低下头,死死盯着账簿深蓝色的硬质封面边缘。
那里,在靠近书脊的隐蔽角落,似乎有一小块地方微微翘起,颜色也稍显不同,像是……被什么东西粘过又撕掉留下的痕迹?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擂鼓般撞击着肋骨。
一股难以言喻的首觉,冰冷又滚烫,攫住了他。
他屏住呼吸,指甲小心翼翼地抠进那点细微的缝隙里。
指尖用力,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向上撕扯。
嗤——一声细微的、纸张分离的轻响。
一张被对折过、只有巴掌大小的照片,从账簿封底的夹层里,被他硬生生地剥离出来。
照片的边缘有些毛糙,带着黏胶留下的顽固痕迹。
陈皓月的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几乎拿不稳这张轻飘飘的纸片。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赴死的决绝,猛地将它展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照片的画面有些模糊,像是在某个光线暧昧的私人包间里抓拍的。
背景是虚化的暗红色绒布和闪亮的玻璃酒杯。
画面中央,两个男人正隔着摆满菜肴的圆桌,身体微微前倾,亲热地握手,脸上都堆满了志得意满、心照不宣的笑容。
左边那个,穿着皱巴巴的廉价西装,梳着油腻的背头,咧着嘴,露出一颗醒目的金牙——正是骗光了他所有积蓄、粉碎了他演员梦的那个“海选”机构的负责人!
那张令人作呕的脸,陈皓月烧成灰都认得!
而右边那个,正热情洋溢地握着“金牙”的手,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是陈皓月从未见过的、带着谄媚和精于算计的得意笑容——马欣东!
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陈皓月的脚底板首冲头顶,让他头皮发麻,西肢百骸都僵硬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瘫坐在碎瓷片堆里、双目空洞失神的马雄安,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抽气声。
他想喊,想告诉马雄安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发现,想质问这照片背后到底藏着怎样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那笔被卷走的二十万……是不是就是流入这个“金牙”的口袋?
那个所谓的“海选”,从一开始,难道就是一场针对他们两人、或者仅仅是针对他陈皓月的、处心积虑的骗局?
照片上,马欣东和“金牙”握手的笑容,在昏沉的光线下,扭曲、放大,像两张狞笑的鬼脸,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愚蠢和绝望。
陈皓月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死死地捏着那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照片,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惨白的脸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恐惧和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