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照片是牧离的初中照，和她脑海里的模样也差不了多少，整个人都躲在长发下，遮住了一切光明。
“是秦和吧？
你终于来了。”
一位长相甜美的女子招招手，笑着跑到秦和面前。
二十年没见，她的脸上连岁月的痕迹也没留下，反而脱去了小时可爱的圆脸，五官更加精致立体，比初中多了些女人的魅力。
不用想，她应该就是胡娇。
秦和客气地朝她笑笑。
即使很久没见，胡娇仍像相处了多年的好友一般，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带着秦和走近前面的人群，笑着调侃道：“好久都没见我们的大班长了，也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们这些不？”
“是啊，每次聚会都找不到你人，这次我们阿娇可真把你叫来了。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说话的这人是一位约一米七五的男人，烫着三七分的发型，五官立体，相貌端正，穿着一件蓝白条纹相间的高领毛衣，下身是一件牛仔长裤，看起来很帅气。
每个班里总会有一个人气王，如果说胡娇是女生的代表，那么这位——张绮星，就是男生中的代表。
秦和没和他做过同桌，但即使只是前后座，仍旧能体验到门庭若市的感觉。
一到下课，他的周围总是叽叽喳喳的，挤得水泄不通。
“张绮星，我记得。”
秦和礼貌地笑笑。
“那大班长肯定还记得我吧？
你那时候可彪了，还和我打过架，要不是我让着你，早揍你一顿了。”
胡娇对面的挺着肚子的男人也说话了，他梳着一个大背头，肤色偏黑，面容粗犷，即使笑着也给人一种凶狠的印象。
他脖子上挂着一条大金链，手上镶着金戒指，身上的西装也掩不了暴发户的气息。
赵虎，班里的刺头。
虽然当时秦和在班上是个挂牌的副班长，不怎么管事，但只要是她的值日她也会尽到自己的责任，而赵虎却是她管理纪律的一个拦路虎。
每回值班都是他说话声音最大，最会挑事。
那时她也比较好面子，总觉得他在挑战她的威严，忍无可忍，就和他吵了起来。
要说打架，其实也只是她单方面打他，那时候她也才到他的胸前，只是轻轻一推她就能被推得后退好几步，要不是赵虎让着，她也打不到他。
“赵虎，当初是我任性了。”
“哈哈，竟然能等到班长和我道歉，我也值了。
怎么样？
过得好不好，要不要哥帮你一把？”
他特意挺了挺肚子，脖子上的大金串哗哗地响着，像是在炫耀着什么。
“还好，能养着自己。”
秦和没有任何情绪地回着。
说完这话，她能清楚看到赵虎眼里的得意，无非就是当初的好学生现在混得还没他好。
秦和笑笑没有在意。
“那处对象没？
要哥给你介绍个好的不。”
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转到这，但真怕他好心，秦和糊弄了句正处着。
这本就是个局，她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联系。
几十年不见，谁还认得清谁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且，她这样一个人挺好的，没什么负担。
还没再说几句，一位苟着腰，一身黑的老妇人慢慢走出来。
随着她的出现，在场所有人默契地禁了声。
她一步一步踱到东边的灵堂，弯着腰在灵位前缓缓上了三炷香。
整个过程缓慢严肃，只听见黑衣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和香燃烧时呲嚓的声音。
等她做完一切，张绮星才小声地说了句：“真是可怜她了，儿子这么小就……”西人低着眼静默不语。
过了一会，他又神秘兮兮地说：“你们听说了吗？
有人说这牧离根本不是***的。”
“你……”赵虎突然喊出声，看到有人注意到他，他才意识自己声音大了，又压下去急急说着，“你胡说什么！
警察都说了是***。”
“又没说你，你急什么。
不过……你当初确实是欺负他最狠的一个，要真追究起来，你可能嫌疑还真挺大。
但是小道消息说那牧离好像是为情***，死之前手里还紧紧攥着什么纸条。”
赵虎可能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闭着嘴不敢多说，但等张绮星说完后，他的表情却更为慌张。
旁边的胡娇这时脸色也有些难看：“那……那个，我去帮阿姨一下。”
看着她慌慌张张地快步走远，张绮星这才反应过来：“我艹，忘了那小子之前暗恋的是阿娇了。
刚才真不该多话。”
而赵虎好像还沉浸在某些事里，没有精力回他。
秦和只是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那时候她一门心思地埋在书里，班上的事根本就没怎么理会过，仅有的消息也是无聊了听别人闲聊才知道，这些八卦她更是不知道。
但，牧离喜欢胡娇，这件事她是确认无误的，全班人大概都清楚这事。
也不知是听谁说的，反正到现在她好像都坚信着这件事。
才安静了没多久，张绮星又凑过来说起了八卦：“哎，你们知道吗？
其实胡娇现在过得可难了，好像她爸去世了，她也把工作辞了，有一段时间都没人联系到她。
现在一出现就是举办这个初中同学会。”
秦和闻言抬头看向远方和众人谈笑的胡娇，她笑意盈盈，露出的虎牙娇嗔可爱，似乎半点没有张绮星说得那么悲惨。
但经他那么提醒，秦和才隐约发现胡娇的眼睛是有些红的，她精致的妆容下也隐约显现着眼下的黑眼圈。
或许她举办这场聚会不只是为了牧离，还有对父亲的悼念。
赵虎则不满地埋怨道：“你这小子真不厚道，我们阿娇出这么大事，都不告诉我一下的。
下次她要是有啥困难，你记得和我说，我们多帮着她点。”
“行，有你这句话，我还怕啥。”
秦和沉默着看着他们打打笑笑。
羡慕吗？
说实话，她是羡慕的。
这么久不见，还能一叫就出来，并且没有怨言地、热情地帮助胡娇。
她也想有这个朋友，但是她也很清楚自己这个性格是不会有这样的朋友的，所以她不奢求。
在闲聊中，悼念也正式开始。
众人慢慢起身，走到左边排起一条长长的队，每一个人都会在灵牌前鞠躬默哀，有些人也会在前面说上几句话，表达对牧离去世的惋惜。
明明都是小时欺负他的人，现在却能好似一副真的很痛苦的模样，认真地去为他哀悼。
这么看来，还不如不来，就是一场时隔多年让自己安心的仪式，对她来讲没有任何意义。
好不容易等到她，秦和低着头慢慢走到黑色的灵位前，朝它深深鞠了一躬，默默哀悼。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在死死盯着她。
抬头看去，却只见那位老妇人。
隔着这么近，秦和才发现老妇人瘦得可怕，整个人如同枯枝一般，虽然半白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但秦和依旧能看清晰地看出她的脸瘦得都要凹了进去。
她低头弯腰地藏在一角的黑暗中，瘦削的身子让人莫名恐惧。
和她儿子一样，阴沉诡异。
秦和完成默哀立刻走到旁边，不想说什么安慰大家的话，只想等这聚会赶紧结束。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结束了，时间竟然到了半夜，而前面的胡娇竟然劝大家在这里留宿。
秦和望向窗外黑漆漆的景色，她莫名生出一种逃不掉的可怕预感。
有张绮星赵虎帮忙劝着，其他人竟然都同意了。
秦和也清楚地知道，除非翻脸，她恐怕是不能一个人离开。
没有办法，秦和只能跟着众人走进整理好的房间。
一人一个房间，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就好像早就料到他们会呆在这一样。
躺在床上，秦和满心的不安，完全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隔壁有人开了门，门转动的咔嚓声在整个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那人慢慢下了楼。
没有事干，秦和就躺在床上睁着眼等那个人回来。
可是等了半天没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反而自己却陷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