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欢
蒲云深跪坐在茶室中,青白手指正轻轻翻动着竹筛中的茶叶。
窗外雨丝绵密,衬得他眉目如墨,一袭素色长衫更显得整个人清冷似画中仙。
"掌柜的,新采的明前茶都在这儿了。
"伙计小竹捧着还带着水汽的茶青走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蒲云深微微颔首,指尖捻起一片嫩芽,放在鼻下轻嗅。
他眉头舒展,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火候。
"小竹立刻会意,转身去调弄炭火。
蒲家茶铺传承百年,以普洱见长,而这位年轻的掌柜更是将祖传手艺发挥到极致。
尤其是这清明前后的炒茶时节,蒲云深几乎足不出户,整日与茶为伴。
夜深人静,蒲云深仍在后院茶房忙碌。
月光如水,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
突然,墙头传来一阵窸窣声。
蒲云深手中动作一顿,眉头微蹙。
这深更半夜,莫非是贼?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墙角的竹扫帚,悄然靠近声源处。
只见月光下,一道红色身影正轻巧地翻上墙头,衣袂翻飞间,隐约有清冽酒香飘来。
"何人在此!
"蒲云深冷喝一声,手中扫帚毫不犹豫地挥出。
"哎哟!
"一声痛呼,红色身影应声而落,重重摔在墙下的草丛里。
蒲云深手持扫帚逼近,却见那人己经自己爬了起来,正揉着后腰龇牙咧嘴。
月光下,那人一袭绛红长衫,腰间松松垮垮系着一条金色纹带,乌黑长发用一根红绳随意束起,几缕发丝垂落在棱角分明的脸侧。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即便在吃痛时也仿佛带着三分醉意七分风流。
"这位公子,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那人嘴上抱怨,眼中却无半分恼怒,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蒲云深。
蒲云深冷着脸:"夜半翻墙,非奸即盗。
""误会,天大的误会!
"红衣男子拱手作揖,动作潇洒不羁,"在下梅知醺,隔壁梅家酒庄的新主人。
这院墙本是我们两家共有,我不过是想来故地重游一番。
"蒲云深眉头皱得更紧。
他确实听说隔壁老宅被人买下改作了酒庄,却不想主人竟是这般轻浮模样。
"即便是邻居,也该走正门。
"梅知醺眨了眨眼:"白日来过三次,掌柜的不是在炒茶就是在品茶,伙计说您不见客。
"这倒是实话。
蒲云深炒茶时节向来闭门谢客,这是城中人都知道的规矩。
"那也不该——"话音未落,一阵微风拂过,带来对方身上独特的香气。
那是一种清甜的梅子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却不令人反感,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醉人。
蒲云深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梅知醺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小动作,嘴角笑意更深:"看来蒲掌柜对我的梅子酒颇有兴趣?
"蒲云深立刻恢复冷淡神色:"梅老板若无要事,还请回吧。
夜己深了。
""自然有事。
"梅知醺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提出两个小巧的陶坛,"初来乍到,特地带了两坛自家酿的梅子酒,权当赔罪之礼。
"蒲云深刚要拒绝,梅知醺却己将酒坛放在院中石桌上,后退几步:"酒要趁鲜喝,三日之内风味最佳。
今夜打扰了,改日再来正式拜访。
"说罢,他转身几步助跑,轻巧地翻上墙头。
临去前回头一笑,月光下那笑容晃得蒲云深一时失神。
"对了,"梅知醺在墙头晃了晃酒坛,"这酒叫初见欢,专为今夜而酿。
"话音未落,人己消失在墙那头。
蒲云深站在原地,看着石桌上的两坛酒,眉头紧锁。
许久,他伸手揭开其中一个坛盖。
一股清冽中带着甜美的香气扑面而来,不同于普通米酒的浊重,这梅子酒香得纯粹而透彻,隐约还能闻到梅花般的冷香。
坛底沉着几颗饱满的青梅,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蒲云深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取来一个小杯,浅浅倒了一些。
酒液入喉,先是梅子的清酸,继而转为甘甜,最后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茶香回味。
蒲云深惊讶地发现,这酒竟与自家普洱的后调有几分神似。
他抬头望向那堵墙,不知为何,耳边又响起那人带笑的声音——"这酒叫初见欢,专为今夜而酿。
"